【特傳冰漾架空】Cantabile Years（歲月如歌） - 01、抉擇。

燈光灑下在劇本紙面上映出些許的疊影，褚冥漾垂著眸正在背讀台詞，颯彌亞靜靜坐在身邊，也是認真地閱讀著劇本。

「颯彌亞。」褚冥漾顯得有些疑惑，指著劇本的一處問：「這裡的情緒，我揣摩不太準，這時到底是痛苦壓抑還是狂躁瘋狂？」

艷色的眸滑過那人指尖的文字，「老師，你不是把劇本從頭到尾看完了嗎？」

「是啊。」褚冥漾扒了扒自己的髮，「可是你知道，這個角色就是朵黑化白蓮花，這個部分應該已經黑化了，可我覺得他內心是掙扎的。」

「吶，你看這裡，他的語句停頓處，從這裡應該是個內心轉折，也許這是在清醒壓抑與瘋狂中轉化的點。」颯彌亞指著一個句子說，「所以，應該是這樣的。」他輕輕笑，出口的聲線卻與表情截然不同：「我一直在等著這個時刻，親愛的。」略微沙啞卻掩蓋不住其清亮的少年嗓音輕聲說，「殺了你？不，我不會那麼做。」劇本上雖然沒有寫到，他還是加了些許的輕笑聲，「因為，你要跟我一起，墜入地獄──」後面他沒有再繼續，但最後一字他卻轉了尾音，帶出了那種陰暗與瘋狂感。

「……」下意識把自己臉摀住的褚冥漾忍不住倒在颯彌亞肩膀上，「天啊，我這是職業倦怠期嗎？這種情緒轉變我都沒辦法掌控。」

「我想應該不是，你只是太少接這種精分神經病的角色。」颯彌亞唇邊帶著些許笑意，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家師長兼戀人的髮絲。

「精分神經病這詞挺適合你的啊，小鬼。」褚冥漾笑著捅了身旁的人一刀。

「恩將仇報！」小鬼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卻是根本不想與這人計較，又或者說是捨不得。

畢竟，他們一起走過太多太多。

颯彌亞曾經是他的學生，他在聲優學院任職老師，從他高一，一直帶到高三，中間因為一些意外停頓了快要一年，可是那段日子，也加深了他和這個人在一起的羈絆。

直到現在，颯彌亞已經大三，他們依舊在一起，雖然已經不是他的老師，無法再教他更多東西，甚至有的時候會出現前浪死在沙灘上的唏噓感，但他依舊、依舊是愛著這個人。儘管年齡和身分的差距曾經是他心中的壕溝，但終究還是跨過來了。

靠在颯彌亞身上小憩了一會兒，直到被對方叫醒進去錄音，褚冥漾進了錄音室把自己的部分錄完，走出休息室時他有些皺著眉頭。

「颯、彌亞……咦？」出口的聲音竟是有七分嘶啞。

「褚？」颯彌亞有些驚恐，對，他十分驚恐──褚冥漾的聲帶在那次意外而受到傷害，因此只要不當刺激，可能都會造成聲音嘶啞。

這下不得了，颯彌亞連忙告假──他的部分可都還沒有錄，可他沒時間去管這些。

拉著褚冥漾他就往外跑，把人塞上車送到醫院做檢查。

「我說，你不用這麼緊張。」因為聲帶已經嘶啞，褚冥漾側身靠在颯彌亞耳邊，用氣音說。

「要我怎麼不緊張？」颯彌亞眼睛泛紅，四年多前的那件事，是他心底跨不過去的坎，就是因為那一次，褚冥漾險些失去了身為聲優最重要的聲音。

一向冷靜自恃的他，只要提到褚冥漾，就像個毛毛躁躁的毛頭小子。

「會好的。」褚冥漾輕聲說，在心底他卻暗暗地下了決定。

到了Atlantis旗下的專屬醫院，褚冥漾掛了號、做了檢查之後便和颯彌亞一起等待結果。

褚冥漾不敢說話，只能用眼神和肢體動作來安慰颯彌亞，弄得好像是颯彌亞有事一樣。

過了一會兒九瀾拿著報告走過來，示意二人跟他一起進診療室。

「你是不是接了甚麼需要嘶吼的角色？」

聞言，褚冥漾愣了愣後點了點頭。

「漾漾小朋友，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聲帶狀況不良？」九瀾似笑非笑地推了推眼鏡，褚冥漾覺得毛骨悚然了一下，他點點頭表示是知道的。

「那你還可以把自己折騰成這樣？我跟你說啊，如果不想繼續惡化下去，我建議可以做個小處理。」他比了比內視鏡圖，「看到沒有，都起繭了。」

颯彌亞臉色黑沉，他是知道自家師長的狀況的，可褚冥漾一直都讓他不要擔心，之前也沒糟糕到這樣，這次檢查居然起繭了。

聲帶對於聲優的重要性，僅次於生命。

褚冥漾張了張口，想要說話，卻被九瀾塞了一個鋁罐：「把這個喝了再說話。」

包裝褚冥漾認得，是公司研發出來的潤聲飲料，他打開來喝了幾口，清了清喉嚨確定正常許多之後才開口：「處理之後，對於聲音的影響是？」

「起碼得休息一段時間，必須配合治療。」九瀾看著手上的資料瞇了瞇眼，「看你是要先暫時壓下去去把工作做完還是立即處理。」

「先把……立即。」褚冥漾終究還是在颯彌亞的瞪視下屈服。

局部麻醉後在聲帶注射藥品，褚冥漾心底是忐忑的。

自己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他是知道自己的聲帶一直都在磨損，他和颯彌亞也都很努力地保養，結果終還是到了今天的狀態。

褚冥漾拿了藥，簽了帳款──在Atlantis旗下的員工看病一律是報帳的，更何況褚冥漾這算是職業病。

他心底也沒個底，可是看著比他更慌張的颯彌亞，他只能竭盡所能地裝淡定。

他不想讓這個人擔心。

颯彌亞先送褚冥漾回到家，自己則又跑去錄音室把自己的音錄完。

褚冥漾其實很害怕，他害怕失去聲音。

說起來他也是怨懟過的，對那個造成他曾經半年無法發出聲音的人感到憎恨。

可是他站起來了，因為颯彌亞需要他，又因為，他是真的喜愛著這個工作。

他笑了笑，走進浴室裡洗了澡，吹乾頭髮，正打算找點東西填肚子時，聽到外頭有動靜，他往外走，看到正在往內搬東西的颯彌亞。

「……」發不出聲音的他看到箱子上的Logo也明白那是甚麼，那是Atlantis出品的瓶裝潤聲飲料，颯彌亞買了整整兩大箱。

他走過去賞了颯彌亞一記輕敲，憤怒地指了指牆角的大半箱。

颯彌亞回以一笑，湊過來親了親褚冥漾的臉頰，「備用。」

……他可以把這個熊孩子扔出去嗎？可以嗎？

一點兒都不想照三餐喝潤聲飲料的褚冥漾內心的小人淚流滿面。

踢了踢把潤聲飲料放好的颯彌亞，做出「我餓了」的口型。

颯彌亞點點頭，塞了一瓶潤聲飲料給褚冥漾，接著從冰箱中拿出食材熟練地開始煮晚餐。

……他、就、知、道！

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九瀾叮囑的四十五分鐘，他恨恨地扭開潤聲飲料的瓶蓋，灌了兩口。

喝潤聲飲料過活的日子真心痛苦不堪。

儘管再想把眼前的小鬼扔出去，褚冥漾也不能否認對方的舉動都是為自己好，好到近乎傻缺的地步。

也因為明白這些，他更是放不下颯彌亞，就算對方霸道了些，幼稚了些，他也不覺得有什麼。

褚冥漾其實已經浮起了退休的念頭。

可是他怕，怕自己的退休，會令那個笨小鬼也跟著他的腳步。

所以他必須想辦法對這個小鬼做好心理建設，確認對方不會因為自己的原因貿然退出聲優圈。

其實褚冥漾明白，颯彌亞是喜歡聲優的工作的，只是這份喜歡，卻建立於褚冥漾這個人也在這裡的基礎上。

褚冥漾一點都不懷疑颯彌亞這個熊孩子的固執程度。

事實上，他也對颯彌亞的執拗而莫可奈何。

他記得的，記得在那半年裡對方到底為自己付出了多少。

那一年，他和颯彌亞首次合作一部遊戲，卻因為被另一名女性配音員認為自己擔綱的那個角色是走後門而搶來的，因而綁架，甚至強暴。

那三天，就那三天。磨損了他的嗓子，他的精神、心智都被逼得幾欲崩潰。

等到颯彌亞等人趕到時，他已經無法再撐下去了。

精神崩潰。那是個甚麼樣的概念？

褚冥漾把自己的意識放逐，逃避般不去面對現實。

他不願意接受，那個汙穢的自己。

儘管在那個情況下，是被灌了藥才會起生理反應，但潔身自好地活了二十幾年的他又怎麼能夠接受？

可就是有個傻孩子，他接過了褚冥漾沉重的生活費用負擔──畢竟那並不是工傷，無法由Atlantis全權負責他的生活費。

整整陪伴了褚冥漾半年之久，颯彌亞每天都會陪在他身邊，陪他聽CD、陪他說話，試圖喚醒他的意識。

幸好有颯彌亞在，不然他也走不出來。

雖然後來發現，那人似乎是因為喜歡颯彌亞，又爭取不到那個角色，幾番找颯彌亞表明心跡卻總是被颯彌亞冷眼以對，因而偏執成狂。

颯彌亞認為是他的錯。可是褚冥漾卻不那麼認為，颯彌亞只是個孩子，他並不知道怎麼處理這些感情，年少時不穩重那是自然，他不怪颯彌亞。

後來他們在一起了，有些事情也就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他住到颯彌亞的公寓裡，方便颯彌亞就近照顧。

後來雖然完全痊癒了，他也沒有再想過要搬出去。

這般生活著，也挺好的。他是這樣認為的，況且颯彌亞也不希望自己搬出去。

從回憶裡抽回思緒，褚冥漾走到餐桌邊，拉了椅子坐下，看著颯彌亞在流理台邊忙碌，唇角輕淺地勾起一抹弧度。

雖然聲優的工作對自己相對而言是重要的，可無奈硬體不足，又無法更換，那他也就只能選擇慢慢退出這個圈子，只是颯彌亞還有很多路要走，褚冥漾並不打算讓他跟自己一起早早離開聲優圈。

看來，真的得好好想想對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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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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